內森英俊帥氣，身材健美，極為注重自身形象，可以說是年青女性心目中的完美情人。難能可貴的是，他頭腦靈活，與好友詹米合作開了家手機應用初創公司，想在這個萬物皆可數字化的世界占據一席之地。今天是感恩節，坐著自動駕駛車到母親家吃晚餐的路上，內森還要跟詹米遠程合作，調試程序。實在累了，就關閉車載人工智能AI和自動駕駛功能，在井井有條的車流里瘋狂一把，直到被響著警笛的警用無人機截停。憑著一張萬人迷的臉，再加上撩妹的本事，內森隔著屏幕都能撩得女警官手下留情，放了他一馬。

詹米姍姍來遲，見到坐在內森身邊的英格麗，不由得頭痛。內森心里清楚，英格麗帶有富家千金傲慢虛偽，自以為是，以自我為中心的毛病，可畢竟是自己女友。何況內森最受不了別人哭，女友幾滴眼淚就讓他答應一起過感恩節。

英格麗長得很漂亮，家境又富裕。平常人很難負擔死后上載到湖景天堂的費用，她卻不以為然。她的家族已購買了三代無限流量，死后上載到湖景天堂，仍能與親友在社區網絡中聊天、相見。這自然令人羨慕不已，但也讓內森的家人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話題。英格麗的另一個毛病就是控制欲強，不肯與任何人分享內森，即便是內森的小侄女也不行。

晚餐結束后，英格麗拉著內森一起回家，半路又把內森打發下車買東西。英格麗不可能陪著去超市，內森只得從她的車上下來，買好東西，再坐上自己的車去英格麗家?？删驮谶@段路途發生了意外，內森明明看到車道前方停著一輛貨車，自動駕駛全然無視，在內森的驚呼聲中一頭撞了上去。

諾拉在霍里森公司的湖景上傳客戶服務處上班，平日的工作就是根據記憶片斷重塑上載者在“湖景天堂”里的形象，并隨時響應客戶的召喚。日復一日單調的工作，要應付各種千奇百怪的要求和尖酸刻薄的老板露西。她經手的客戶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，這一次竟然難得接到了一個英俊的客戶，內森?？尚Φ氖?，這個客戶還是死于自動駕駛車禍，簡直是萬中無一。

或許是內森太過完美，出于搞怪心理，諾拉在重塑時有意留下一束翹起來的頭發。但她很快發現有些記憶片斷受損無法讀取，只能先放進臨時文件夾。從生前最后的記憶來看，車禍后的內森一處肋骨骨折，肺穿孔，不過意識還算清晰。在英格麗的眼淚攻勢下，內森匆匆接受協議，用英格麗的賬號進行意識上傳。頭被掃描器捻得粉碎，剩余遺體倒在冰封盒中。深知湖景實情的諾拉不由得搖了搖頭，這個家伙不會有好日子過了。

內森腦子里一片模糊，耳邊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，引導著他慢慢恢復意識。清醒過來后，看著眼前維多利亞風格的豪華套間，還有窗外美不勝收的湖景風光，內森又忍不住撩撥起這位只聽得到聲音的女客服。屏幕前的諾拉被他的幽默，逗得忍俊不禁。

湖景天堂是全數字化虛擬世界，可以按照客戶要求進行各種私人訂制，前提是要有錢。內森想把酒店旁的教堂改成保齡球館沒有問題，問題是他的賬號無法使用，又不知道英格麗賬號密碼，只得作罷。想想自己英年早逝，內森又悲從中來。

以諾拉的經驗，像內森這種還未做好上載準備的人，舍棄率高達百分之四十到六十。他們往往會跑進湖景山林深處，跳進那道連著虛擬與現實的宏大數據流，試圖回到現實，而結果往往是灰飛煙滅。諾拉只得輕聲安慰內森，希望明天會更美好。

休息了一晚，接下來的一天里，內森嘗試著適應新生活。起初還算不錯，舒舒服服洗了個澡，除了頭頂那束倔強的頭發讓內森很不舒服?？蓻]錢，連一杯咖啡都喝不了。去餐廳的路上，他給英格麗打了電話。此時距離車禍已過了一個月，英格麗看上去仍那么漂亮，似乎沒有因為悲傷而憔悴。對于賬號密碼，英格麗顧左右而言它，讓內森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。

餐廳里豐盛的自助餐免費，饑餓難耐的內森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，就因早餐時間結束，餐盤里的食物全部消失。幸好還有一個遲到的盧克，他知道怎么鉆系統漏洞。只要開關食品保溫柜幾下，就會掉出一個小面包。內森如法炮制，總算吃了個半飽。

盧克曾在伊朗服役，失去了雙腿，在輪椅上度過五年后，自愿上載到湖景天堂。實際上這里并沒有廣告里說得那樣美好，第一代上載者就因不吃不喝不睡，一周內發了瘋，導致開發商霍里森公司賠了大筆錢，因此新系統才增加了饑餓、困倦等正常人的設定。

呆的時間越長，內森就感覺越奇怪。湖景天堂看似美麗，可細看之下，每片葉子上都有霍里森的標記。湖水波光粼粼，卻只是動態圖片的機械式重復。因服務器能力限制，有上萬層的酒店，只顯示五層。同時運算上萬人眼中的景象可不容易，時常會出現掉幀卡頓的情況。天堂內的設定也有些古怪，連放屁都是香的，什么人才會這樣做。

死了要受人擺布，還有頭上那束不肯屈服的頭發都快把內森逼瘋了。他終于忍無可忍，翻過禁入圍欄，走向那道閃著耀眼光芒，連通天際的數據流。正在開小差的諾拉收到同事提醒，嚇得連滾帶爬從廁所間里跑出來，回到辦公桌前，戴上虛擬眼鏡，進入湖景天堂

內森記得諾拉的聲音，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的虛擬形象。聽著內森的埋怨，諾拉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，員工手冊上沒有答案。但她知道，內森之所以覺得這里很奇怪，是因為內森的意識在思考，在將現實中的記憶與湖景進行對比，這不正是內森生活的意義嘛。人類的生活本身就不可能完美，湖景天堂的生活又何嘗不是呢。

內森被諾拉的話打動，轉身走出了樹林。諾拉松了口氣，看著內森的背影，心中一動，手在繪畫板上比劃了幾下，讓內森有了服服帖帖的發型。日班結束，諾拉一身輕松下了班。然而她的電腦在悄然自動運行，臨時文件夾里的幾個記憶片斷被拖進回收站清空。